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我倆的結局會否一樣？
（１）
夜曲。
蕭邦的夜曲。
結構簡單的悲傷。
日光緩慢地滲進練琴室， 輕輕流過琴鍵上舞動的手指。
一臉專注的光正彈奏著 《夜曲》。
咯、咯。
敲門聲。
光甫停下動作，便見其母 親已步進房間。
「光，你選好比賽的曲目 沒有？」母親憂心忡忡。
光淡然回答：「這個，我 想……」
未待光說完，母親搶著 說：「我幫你選好了，Liszt的《唐璜回憶錄》，接下來好好練習。」說完，她便將準備好的琴譜放到他的手上。
「知道了。」光接過琴 譜，走向窗邊的沙發拿起外套。
然後，他乍見窗外的榕樹 上有隻烏鴉，那隻烏鴉正緊盯著他。
母親緊隨其後，反覆叮 嚀：「今晚一定要再練過。這是需要很高技巧的曲子，我要你一鳴驚人！以你現在的程度出賽，想要得獎其實很難。你今年已經year 3，想畢業之後到外國深造，今次比賽一定要得獎，知道嗎？」
光看著那烏鴉出神，完全 聽不到母親的話。
「今晚教完琴早點回來，還有，駕車小心點，你還是新 牌……」她輕拍毫無反應的光的膞頭，問：「光？」
光被驚醒。「媽媽？甚麼 事？」
「我才要問你發生甚麼 事！」母親探頭往窗外看，「你在看甚麼？」
光隨著母親親的視線望出窗外：「只是外面的榕樹有隻烏鴉，不期然看得出神而已。」
「烏鴉？一隻鳥兒也沒有。」
「可能已經飛走了。」
母親離開窗邊：「一定是 你眼花！附近從沒烏鴉出現。」
光依舊站在窗旁。「也許吧，這兒怎會有烏鴉出現？」
♦♦♦♦♦♦♦♦♦
那隻烏鴉一直揮之不去。
山雨欲來的陰天。
光正身處一個偌大的迷宮 之中。
時而左竄右走，時而拐 彎，時而走到死胡同。
整個世界不存在任何聲 音，只聽到光自己急促的喘氣聲。
以你現在的程度出賽，想要得獎其實很難。
今次比賽一定要得獎，知道嗎？
突然，一陣刺耳的烏鴉聲 劃空傳來。
光驀然停下，迅速地望向 長空，只見一隻烏鴉展翅飛翔於烏雲密佈的天空中。
然後，伏在桌上的光突然 睜眼醒來。
胸口很鬱悶。
光坐直身子，環視四周。
造夢之先，他正身處圖書 館。
光望向窗外正下著雨，不 見一隻烏鴉。
他吁了口氣，繼而見他的 朋友Raymond。
Raymond走到光旁邊，搭著他的膊頭，興致勃勃地問：「光，一齊唱k嗎？」
光輕輕一笑：「不了，我 要去教琴。」
「教少一日不會死的，去吧！」
「真的不了，教完還要回 家練琴。」
Raymond眼神略帶鄙視，縮開搭在光的膞頭上的手：「又練？日日都是教琴練琴、教琴練琴，一定又是你阿媽逼你吧？雖然你是讀音樂，但你不覺得悶嗎？」
光深深的凝視Raymond： 「悶，不過我沒辦法。」
即使再悶，他只得維持現 狀。
光攪動著手上的咖啡，隔 著玻璃凝視著琴行內一名興高采烈地選購鋼琴的女孩。
呷飲的咖啡很苦澀。
光的視線從小女孩身上移 往教琴室的鋼琴，若有所思。
此時，有人推門而入，是 一名精靈的小男孩。
「老師！」小男孩大叫。
光放下咖啡杯，掛起一抹 親切的笑容：「小俊今天很早哩。」
小俊笨拙地把門閂上。
「老師！」小俊放下書 包，爬上琴椅說：「老師呀，上星期你教我貝多芬的《月光》，我彈給爸爸媽媽聽，他們都讚我彈得好好呀！」
「因為小俊聰明嘛。」
「老師，今日教甚麼新 歌？」
光輕撫小俊的頭：「這麼 快學新歌？」
「嘻嘻，我想彈給爸爸媽 媽聽嘛！我好鍾意彈琴！老師，你是不是很喜歡彈琴？」
光凝視著小俊好一陣子， 然後移開視線。
「當然了，不然怎會當你 的老師？」光反問。
小俊嘻嘻的傻笑：「也對 哩！」
「坐好一點，開始上課了！」
Raymond，我是光，你們今晚出不出來？
♦♦♦♦♦♦♦♦♦
雨點紛飛的晚上。
光駕著車子，以高速在公 路上奔馳。
酒精在細胞內滲透。蔓 延。麻醉了神智。
光風馳電掣，但眼神散 渙，面無歡顏，沉醉於高速疾走之中。
我是不是很喜歡彈琴？
光緊握著軚盤，周遭風景一一飛逝。
喜歡，當然喜歡！
黑夜牢牢地包圍著他的車子。
如果連彈琴也不喜歡……
光的神情極盡無奈與沮喪。
透不過氣了。已經透不過 氣了。
我還可以喜歡甚麼呢？
快要窒息。
就於此際，公路的交匯點 上，一輛電單車突然衝出來，與光的車子撞個正著。
那輛電單車被抛撞至幾尺 以外。
光趕忙煞車，被眼前的景 象嚇至目瞪口呆。
整個世界，只剩下他沉重 的呼吸聲。
那電單車手一動也不動的 橫陳在路中心。
光遲疑的推開車門，走到 那車手的身邊。
是女的，很年輕，十多歲 的女生。
光支支吾吾的說：「你有 沒有事？」
她並沒回應。
光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視一 遍，然後他徐徐地挪開她的頭盔。
那女孩正瞪著眼看著光。
毛骨悚然的眼神。
光小心翼翼地把食指湊近 女生鼻孔的附近。
驀然，一陣尖銳的烏鴉叫 聲傳來，光被嚇得驚叫，跌倒地上。他驚慌失措地用外衣、紙巾拭抺頭盔，然後落荒而逃般跑回車裏。
那一夜，他沒聽到她微弱 的呼救聲。
留言列表
